【回憶（9）】

駱道北的追求自然是沒有收到回應, 慕芍音又賞了他一塊磚頭, 然後便一溜小跑，快速從他面前消失了。

駱道北也沒有急著去追，只是從第二天起，每天都會守在她打工的服裝店附近, 默默地看著她在店裏忙碌。

他也知道慕芍音很煩他，每次她從店裏扭頭朝外看去，發現駱道北靠在自己的超跑前跟她招手, 她都會非常不客氣地甩他一個白眼。可是店裏的生意她已然做得十分上手, 每天的提成也不錯，芍音舍不得這份收入，因此不敢辭職，所以只能忍受著駱道北每天囂張地站在附近偷看她。

漸漸的，駱道北也了解到了芍音生活裏的很多小習慣, 比如說她每天下班了會在街邊買水果, 周末的時候會去附近的書店買覆習資料。駱道北註意到她買的都是高考覆習用的書，不禁猜測她家裏是不是有個弟弟馬上要高考，需要她養活。

那天傍晚，他再一次悄悄跟在她背後，來到她家樓下, 看著她提著東西上了樓，卻沒想到過了沒多久，芍音又突然下來了。

而這回她並不是一個人，走在她旁邊的, 還有一個身材高挺的男生。

那個男生看上去臉色略有些蒼白，好像大病初愈的樣子，可即便是如此虛弱的樣貌，卻依舊無法掩蓋住他英氣俊朗的長相。

駱道北對於自己的長相一直很自信，這倒不是他自誇，實在是他的確十分良好地繼承了來自父母的優質基因，從很小的時候就經常被周圍的人誇讚長得帥氣。之前在大學裏，還被不認識他的星探在路上攔住過，想要讓他去當明星。

但眼前這個男生的帥氣，和他駱道北相比起來完全是不相上下。只是兩人在帥氣的類型上略有不同，如果他駱道北的帥氣是帶著一絲痞氣的男子漢硬朗長相，那麽眼前這個男生就是電視劇裏那種玉樹臨風的溫潤公子。

駱道北看著對方，感覺自己有點被比下去，心裏頓時有些不爽，不過他安慰自己說：好在這個家夥是慕芍音的弟弟，就算長得再帥也對他沒什麽威脅力。

誰料沒過多久，發生在眼前的事情就徹底推翻了他剛剛的猜測。

慕芍音跟著那個男生走了幾步之後，忽然停下腳步對他說：“還是算了吧，咱們別去了。”

玉樹臨風的男生回過頭看她，“剛剛在家裏不是都答應我了？不能反悔。”

芍音在原地很踟躕地說：“可是……在飯店裏吃飯太貴了，不劃算呀。我們隨便在家裏做兩個好吃的菜不就行了？”

“不行。”男生走到她面前，低頭很認真地看著她，“今天不是你生日嗎？一定要好好幫你慶祝一下。”

“我、我其實之前都不怎麽過生日的，你真的不用這麽為我打算。”芍音仍舊在拒絕，“還是把錢省下來多給你買點覆習資料吧。你想想啊，在飯店吃一頓就要花一兩百塊呢，太貴了……”

男生不再與她爭執，而是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拉著芍音就朝外走去，芍音跟在他身後喊道：“沈禦，沈禦……我真的不用在外面慶祝生日的，太破費了……”

那個叫沈禦的男生終於停下了腳步，只是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芍音發現他的表情之後有些忐忑地問道：“你……你生我的氣了嗎？對不起，我不是要惹你不開心，只是不想因為不值得的事情亂花錢……”

“我知道。”沈禦點點頭，有些愧疚地看向她，“還有我沒有生你的氣，要說生氣，我也是在生自己的氣。芍音，我知道你只是想節約一點，但我要你明白一件事，給你慶祝生日絕對不是什麽‘不值得的事情’，所以今天你就乖乖聽我的，跟我出去吃飯，好不好？”

芍音被他說得微微有些臉紅，最後終於沒有再拒絕，兩個人一起走出了小區。

躲在旁邊樹蔭下看完這一整幕的駱道北，心裏很他媽的不是滋味。一個姓沈一個姓慕，敢情慕芍音拼死拼活養活的根本不是弟弟啊！他覺得很想笑，這都什麽年代了，還流行女人出錢養男人，指望他以後飛黃騰達了回來娶她的戲碼呢？

她也不想想，那個沈禦一看就非池中之物的樣子，怎麽可能真的拿他的一輩子作為禮物回報她？等他考上大學飛黃騰達，不甩了她才怪呢！

一想到自己之前讓哥們買酒，間接支援給芍音的錢，全都落入了這個沈禦的口袋裏，駱道北就非常想打人。

這一瞬間，他忽然產生了一種自己之前對慕芍音的關註和付出都白費的感覺，他沒想到自己看上的竟然是這麽傻的一個女人。他想離開，可是身體卻不聽使喚，他在原地等待了一個多小時後，芍音終於跟著那個沈禦一起回來了。

兩人並排朝家走著，沒有牽手也沒有說什麽多餘的話語，沈禦手裏還提著一個蛋糕盒子，隱約能看見裏面剩下一多半的蛋糕。走到樓下的時候芍音忽然開口道：“沈禦，謝謝你。”

“謝我什麽？”沈禦回頭問她。

芍音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她撓了撓頭才說：“謝謝你幫我慶祝生日，還買了蛋糕，我……我父母分開之後，我已經好多年沒有這樣慶祝過生日了。”

沈禦沈默了片刻，很平靜地說：“以後每年我都會這麽給你慶祝的。”

他的回答似乎讓芍音有點驚訝，她快速看了他一眼，然後稍稍紅了臉，繞過他朝樓上跑去，“快、快點回去吧，今天耽誤太多時間了，你都沒有好好看書。”

駱道北在旁邊無聲地看著這一幕，只覺得酸得牙都要倒了，他覺得慕芍音簡直就是沈迷在自己的愛情和奉獻裏看不清未來的傻子，那個沈禦只不過輕飄飄承諾她兩句沒影兒的話，她就開心得什麽都忘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放下這個蠢女人，他駱道北的眼光也不至於那麽差吧，全世界漂亮的姑娘那麽多，他又不是非她不可！可是不知怎麽的，那天晚上他回到酒店之後，腦海裏卻止不住回憶起芍音在樓下臉紅的樣子。

他就這麽氣哄哄地在床上翻來覆去想了一整個晚上，第二天忍不住跑去服裝店，把芍音從店裏拉了出來。

“哎，哎你幹嘛！”芍音在他身後喊道，“放手，不然我拿磚拍你了啊！”

“拍就拍。”駱道北也不松手，徑直把人拉到了旁邊人少的街角，沒好氣地數落她，“慕芍音，我是真的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你這麽傻的女人，你這麽拼命賺錢，如果是為了你自己也就罷了，可你偏偏為了一個男人，你是不是蠢！我告訴你，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你還指望你供他考上大學，以後他混出頭了能回來娶你嗎？你就做夢吧你！”

芍音被他說得一楞，“你……你怎麽……你怎麽知道這件事？”

“我怎麽知道你用不著管，你現在聽我的，趕緊放棄那個男人吧，那家夥一看就是利用你而已，就你還傻傻地被人家一兩句話就騙住了。”

芍音很快明白了，“你……難道昨天晚上偷聽我和沈禦說話了？駱道北，我看你真的腦子有問題，我都說了請你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了，你怎麽還反而變本加厲了？你再這樣信不信我報jing啊！”

駱道北沒好氣地說：“我那還不是為了你好！”

“什麽為我好，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就在這裏胡說什麽呢！”芍音生氣地說道，“我跟沈禦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系，好嗎？他是我同班同學，之前出了車禍錯過了高考，家裏又沒有別人照顧他，所以我才來幫忙的。我照顧他也並不是為了他以後報答我什麽的，他父母現在每月會給他打生活費，我花的錢他都有還給我的！他以前在我們學校一直是第一名，我不想他因為車禍就耽誤了人生而已！你……你自己日子過得齷齪，就非要把其他人的心裏也都想得那麽齷齪嗎？”

駱道北被她堵得有些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就算這樣，我也沒見過你這麽傻的人，你們非親非故的，你這麽拼命幫他幹什麽？”

“我願意做什麽是我自己的選擇，為什麽一定要跟你解釋？”芍音奇怪道，“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不想接受你的追求，能不能麻煩你不要再來纏著我？”

駱道北的脾氣也上來了，點頭道：“行，不纏著你就不纏著你，你當我還非你不可呢？像你這麽固執又傻的女人，以後能過得好才怪呢，到時候你可別說我沒提醒過你！”

回憶到這裏的時候，躺在包間沙發上的駱道北只覺得心頭發悶，忍不住又舉起酒瓶給自己灌了一大口酒。

八年前的他嘲諷慕芍音幼稚愚蠢，為了一個男人不求回報地付出，覺得她以後肯定不會有什麽好結果，他心裏憤怒又無奈；八年後的現在，慕芍音褪去了身上的那份傻氣，選擇向現實低頭，找了一個有錢男人養活自己，這在他駱道北眼中明明是最正確不過的辦法，可為什麽，他現在的心情比八年前更難過了呢？

就在這時，他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駱道北拿出來看了看屏幕，發現是自己助理打來的電話，便按下了接聽鍵，帶著酒氣懶洋洋地說道：“餵？”

“老板，您讓我查的事情已經有結果了。”助理在電話裏說道，“那位慕小姐今天開的帕加尼不是她自己的。”

“哼，我就知道，哪個金主會把這麽貴的車真的送給情人，不過是借她開開罷了。”駱道北醉醺醺地問道，“車主是誰啊？”

他倒要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家夥敢包/養他看上的女人。

然後他就聽見助理回答道：“車主叫沈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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